老子 隱者


老子的學說, 給後世帶來深遠的影響。人們對於老子的身世行跡, 卻一無所知。二千年前留下來的古籍文獻, 關於老子之文字敍述, 諸說紛陳,莫衷一是。或謂老子出於周,或謂出於西秦,或謂出於南楚,或謂出於東方之齊。而其年世均不可考,姑依衆說,自舜至孔子,其壽殆近二千歲,其不可據如此。

今人錢賓四先生,將諸多傳說人物,分別條理,歸結三人。其一爲孔子所見,乃南方芸草之老人。其二爲出關遊秦者,乃周使官儋。其三爲著書談道, 列名百家者,乃楚人詹何。雖然,錢先生猶以爲:夫語及於史儋關尹、詹何、便蜎之事, 固己自古多妄,荒渺難稽矣, 又何從而必爲之明據確說哉?孔子之見老聃,雖有其人, 而其事則未必如後世之所傳也。

楊家駱先生在其《老子新考述略》附有一篇《老子新傳》。該傳以老聃之名寫成。蓋楊氏以老聃與老子爲同一人。此說頗爲牽強。

楊先生謂:老聃退休居沛,孔子兩度往見問禮,皆得老聃相授。《禮記曾子問》載有孔子從老聃助葬。值日食,聃止柩止哭。返葬,孔子問其故,聃告之。聃時已六十一矣,猶不忘禮教之傳承。楊氏謂聃五十五歲自周免歸居沛,思想轉變,始倡非禮之說。觀老聃對禮之執著. 楊氏所說,殆與事實相去甚遠。

《莊子養生篇》謂,老聃死,秦失弔之. 三號而出。弟子曰:「非夫子之友邪?」曰:「 然。」「然則弔焉若此可乎?」秦失曰 :「然。始也, 吾以爲至人也, 而今非也。向吾入而弔焉,有老者哭之,如哭其子;少者哭之,如哭其母。彼其所以會之,必有不蘄言而言,不蘄哭而哭者。是遁天倍情,忘其所受, 古者謂之遁天之刑。適來,夫子時也;適去,夫子順也。安時而處順,哀樂不能入也,古者謂是帝之懸解。」

人之死生, 如同瓜熟蒂落般之自然過程, 老聃未能讓人理解此番道理, 以致聃之死,竟然令人如哭子母之痛。此固老聃平日與人相接,搏感情勝過以道化民,秦失乃有謂聃非至人之語。老聃和老子當然不會是同一個人。

一九九三年,「郭店楚簡《老子》」出土。根據研究團隊硏究,推斷該墓的年代爲戰國中期偏晚。相對年代,距出土年代約爲二千三百年。該墓由一椁一棺之葬制,以及隨葬物品,推知墓主可能爲在官家服務之知識分子。其所擁有之楚簡《老子》,錯別字特別多,並且也有多處缺文現象。可見這是一本經過好多番的「聽抄本」(非正本)。想見當時老子思想普遍受到知識份子歡迎的程度。

郭店楚簡墓主卒於西元前三零七年,鄒人孟軻卒於西元前三零五年。孟子既然與墓主是同一個時代的人。孟子對於老子的學說不可能無所知吧?孟氏在當世言遍天下,卻對老子學說未置一字可否,難道不是很奇怪的事嗎?老子的身世竟然少了這個可靠的線索。

老子的身世大概不可考了,這是後來者應該意料到的事。《老子》一書倡導的是自然無的哲學。「無」是什麼?「無」就像宇宙無聲無臭無息的運行,吾人身歷其過程,卻不能立卽覺知其中之變化,這種感覺就是「無」。善者人如其文,就《老子》內容而言,老子殆也是個低調行事的人。在衆人眼中,他是個平凡的人,人知有之而已,但不足以令人思欲探知他的身世背景。五十六章曰:「故不可得而親,不可得而疏,不可得而利,不可得而害,不可得而貴,不可得而賤,故爲天下貴。」老子就是這樣的人吧!

孔子說:「道不行,乘桴浮于海。」老子做到了,他在茫茫的人海中消逝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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